第3章 郑州练兵被托办大事
当年年底全团新兵比武竞赛中，团长来观摩射击，“叭叭叭”枪响完毕后，发现大多数弹孔在红心之外三环外分布，有些连靶子都没打中。“你们这届都他妈的饭桶”，团长边骂边手指这些稚嫩面孔。
突然眼前一亮，不远处有个靶子竟然全分布在红心附近一两环，他很惊讶，回头向这个新兵弹子行了注目礼，拳头握紧，轻轻打在他胸上，“你小子有种”，文革后这几年，新兵这种成绩很稀罕!他当着百来号人面，向连长训话，“这个兵你得给我好好带，以后对外行动用得上”。
田果然不负众望， “恭喜54军某部战士田明建获得射击能手称号”， 第2年全军射击大比武中，田明建在部队手枪、步枪、冲锋枪综合比赛中十发十中，荣登军报《战友报》，捧回了奖牌。
这个来当面采访他的记者，“田明建同志，祝贺你此次取得优异成绩，请问你射击秘诀是什么？有什么获奖感言”。
田露出憨厚一笑，在一张白纸板上亮出8个毛笔字---目标明确、熟能生巧，平静答道，“首先要感谢首长的栽培与支持。我只是一个凡人，世间所谓天才，也不过是1%的天分加上99%的努力。这好比学生考试一样，多做习题才能考上理想大学”。
老乡蒋超正好在旁边，补充道“田明建以前只在公社民兵那摸过一次枪而已。但从小擅长弹弓打鱼，能盯着目标不眨眼达2分钟”。
记者写好的新闻里，把田胡吹了一番，但他和战友切磋时早得出结论，部队训练环境都是“假”的，若在战场复杂条件下，根本不可能来得及瞄准，必须举枪秒速射击，神枪手也不一定好使。
捧红了田明建个人，领导们脸上有光、手上多金，出去喝酒打牌更牛气。至于新闻背后的事实，鬼才管呢！党报上满是“亩产粮食13万斤”、“一个萝卜千斤重”都可以有。
当然没等他开口，团员、党员证不久就到手了。第2年即1982年，他18岁，一个从没人听说过的“计划生育”据说升为了国策。
(2)
军营生活其实很简单又枯燥，田去了一个月就看明白了，被子全得豆腐块，睡前帽子、书籍都都堆放整齐划一。那时士兵每半年才能回家1次，每周休息1天半，清早6点半起床，1~3点午休，晚上10点睡下，不能谈恋爱。那时还没电视机，想家了就只得写信，跨省的短则1周才能收到，田每半个月写一次信。
战友们平时靠书法、绘画、唱歌等爱好来打发时间，因邓小平喜好的关系，打牌则成了最能增进战友情谊的方式。
田偶尔也打打牌，唱唱歌，也搞宿舍卧谈会，但他更爱从电波寻找激情，因为那能让他听到万里外的故事和知识，在这年纪他对外面世界充满幻想和好奇，也想把年轻时遇到的那些社会大问题，找个不同的声音来交换一下，刚从文革禁锢和穷困中走出来，“解放思想”口号如此响亮。
但他从小也深知收听“敌台”厉害，要坐好些年牢的，团里每年都有指导员来强调。比如跟北京关系恶劣的苏联、越南和台湾，就坚决不能听。
多次对比后，他发现美国之音和法广比较靠谱，除了英语学习栏目，还介绍各种生活知识，时事讨论也仿佛几个街坊邻居拉家常式的亲切。但他每次收听都戴上耳机，别人一问，就答在学英语。
后来他还很老实地汇报了，说打算听美国之音学英语，请求是否要办理专门的收听证，团里批复“他们大使馆都来了，法不禁止则可做，苏越台以外都可以听”。但这俩外台有时也打点擦边球，某天却飘来了颠覆三观的声波。
“国军在孟良崮战役的大败，归于对下流的中共太手软”，田某天翻身起来，发现四周无人，调低音量继续听，他当然很清楚1947年这场山东大决战，国军5大王牌师之一的74师竟被全歼，小米加步枪的取胜秘诀却从没人说道。
电台还在讲，“此役实为共军反人道手法取胜，数百名女人被脱掉衣服，被驱赶到国军枪口下，后面还有1批老人1批小孩各数百人，国军几十万人，配备各种精良的先进轻重武器，战士们却都下不了手，而被冲上来的共军攻陷，但这些妇女、老人和小孩却成了枪下鬼”。声波里的嘉宾来路不明，但口气似乎不容辩驳。
“啊，有这么下流无耻？”他感觉耳朵要爆炸了，却又知道问题的严重性。但生于公社时代的他，亲眼看到了那些说真话者惨状，部队更不存在“有商有量”，社会议题特别是历史疑问，他往往烂在肚里也不在部队提起。
他趁回老家探亲，便去请教了这个从曾参加过这一战的老兵，他从云南农场退休返乡了，但老人脸色紧张、支支吾吾，告诉田明建少问这些。田父辈都恐惧态度，回应下一代对历史的提问。
他那正读高中的妹妹，悄悄地告诉他，”哥，我们学校有个说话直的年轻老师，写信到北京建议，说邓小平都快成皇帝了，他让位给年轻人。就被抓走了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”，田明建似乎懂了些什么!
看电影也是士兵重要的精神文化生活，那时有部反映美国“巴顿将军”二战故事的译制片，席卷中国各地。美国大兵们一出场，就有洋气的钢盔护头和多彩军装，大概是英雄惜英雄吧，田明建迷上了这个有血性的蓝眼睛军人。
“田明建，看你那起劲的样，你还真以为你成巴顿将军了”
他不服气地反击，“巴顿可是个足智多谋的活诸葛，嘴硬心软却关爱士兵，当这样的将军，上下齐心，还有最先进的武器装备，才能世界无敌。不想当巴顿的不是好士兵，你们都还这么年轻，大家都可以当巴顿啊！”
“你小子没背景没关系，你做梦吧！” 旁边的通讯兵小劳鄙夷道，他俩曾是营部一个月的同事，他那万元户的老爸，在温州海上做外贸，
“小劳，现在外边反腐败反官倒呼声响如雷，党和政府正在天天喊整风，会向工农阶层开放平等机会，走着瞧，我要靠真本事上做给你看，我们村二二十岁青年，正公开呼吁老村长们让位给新人，时代变了!”
社会现实总让人卑微沮丧、颠覆三观，田明建仍年轻气盛也很稚嫩单纯，让田家出人头地，他要趁年轻搏一搏!
（3）
文艺于田来说，像精神鸦片，虽没能给这个神枪手带来真金白银，却令在军营粉丝多多，逢年过节总少不了他总有出场，生活常有挫折却仍充满奔头，也铸造了他的超常冷静性格。
这样的优质男放在何时何地都稀有啊，团部女文书小芳常主动给他带书带吃的，某天当面拉着他的手，“明建，听我的，你留下来转士官吧，我家会帮你的”。
原来这妞老爸在邻市当旅长，田有着农村人高冷的自卑感，在那个年代相亲一次就定终生的纯真年代，他却把爱情当成了冰山雪莲那般圣洁，在还没把握前，谈婚论嫁大事，他既不说是、也不说不。
第3年底，他毫无悬念地在郑州转士官。留下才1年，就在他为爱情摇摆不定时，却被北京一首长看中，“你这样的兵王我们要了，但我们这里得有学历，先去西安军校读2年书吧！”
就这样，他的人事档案进了全国王牌部队---北京警卫3师12团，人也到了西安军校。与小劳的恋情只得无疾而终。
话说警卫3师是由粟裕大将旗下华野70师发展出来，曾是毛主席1950年代“钦点”的御林军，田明建部队营房还关押过“四人帮”。
提干代表着他身份由“民”转“官”，他返乡时感受到了十里八乡人的热情，县和乡武装部的老远开车来迎接了，乡长还在路口拉起了大横幅，“热烈庆祝我乡神枪手田明建入选北京王牌师”。
村里那几个任姓村官世家，也忙着送礼恭喜，妇女主任也上门来热心介绍长相好的姑娘。
“小田，汪家有个俊俏的姑娘，才18岁，待字闺中，你哪天有空的话，霞姐陪你去瞅瞅，只要你点个头，这事准成”，
曾仗势欺负田母的蒋家人，也上门送来了3坛乌龙酒，“田兄弟，以前有所亏待，还请多多担待”。这情形与范进中举后所享受的待遇，全无半点差异。
还有熟悉的老乡们亲友们，让他讲两句，来个单手劈砖之类表演，也赞助修学校修路架桥。一夜之间，省政府貌似是他家开的一样，让帮民办教师转正、提高退伍军人抚恤金、子女异地求学也围了过来。
他一一推脱，邻居们第二天来串门，发现田家小院柴草堆放整齐、焕然一新，鸡粪树叶全没了，田明建成了村里女人们唠叨的榜样，“别一到家就躺尸啥也不管，你看田家二少爷，出门发达了也没忘本，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。也没像蒋家万元户，动不动打骂结发妻子，还外面暗中一堆不三不四的妖精”。
田明建传 Biography of Gunman Tian Mingjian (4)
https://chithai64.blogspot.com/2021/05/biography-of-gunman-tian-mingjian-4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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